第四十七章
中午, 邵敬之早早地下班赶去了医院，他把剩下工作收了尾, 请了年假。病房里，沈珏正坐在小沙发上跟苏问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怎么做通的工作, 竟然就赖在医院不走了。
“你来了。”看到他来，沈珏抢白道。
“嗯, 刚下班。”
沈珏被邵敬之盯着，却没走出去，他继续靠着沙发坐着, 还翘起了二郎腿, “我现在跟你女朋友是病友，你客气点儿。”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邵敬之, 他一笑, “行，看在她面子上，不赶你出去了。”
但沈珏也没呆多久, 他也就嘴上逞逞能，为人太识趣, 多多少少就会令自己受点委屈。
邵敬之刚坐了五分钟，病房门就被敲响，苏问春偏过头一看就愣住了。
沈从青提着一个果篮，跟闵青一块走了过来。
看见闵青, 苏问春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她想起绑匪说的话，闵青是看见了她的，却装作没看见。邵敬之从苏问春脸上收回视线，目光越过走在前面的沈从青向闵青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就没那么友善了。
闵青被二人的眼神看得一愣，接着才如常走过来，在儿子放下果篮后关怀问道，“小苏，你怎么样？”
从青也关心地看着她。
苏问春看着从青说，“没什么事了。”
沈从青松了一口气，“小苏姐姐，昨天我好像听见你喊我，就跟敬之舅舅说了，没想到你真的出了事，你没事就好。”
“谢谢从青。”苏问春还是没看闵青一眼。
邵敬之忽然对沈从青说，“你去买几瓶饮料上来。”他递钱包过去，沈从青知道是要支开他说事，接过来走了出去。
沈从青走后，闵青问，“敬之，怎么了？”
邵敬之抬起眼，“我也想问你，怎么了。”
“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邵敬之说，“昨晚从青说他的小苏姐姐喊他，是你跟他说他听错了，你那时看到了她被绑架，却袖手旁观，是不是？”
闵青的脸刷地一白，“敬之，你说这话就令人寒心了。从青确实跟我说小苏喊他，但我没听见，晚上灯光那么暗，我往外看也没看清外面有什么。”
苏问春也愕然地看着邵敬之，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有人昨晚正好在场，他确定你看到了。”
“笑话，他说什么你就听？”
邵敬之冷笑了一声，“你这样狡辩，我的确没办法。闵青，或许我该叫你，闵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闵青跟苏问春一起，瞬间睁大了眼。
她们看着彼此，直到苏问春眼底涌出的泪水飞快凝成了冰，她笑了一声，“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我认识的如此自私讨厌的女人，就你一个。你姓闵，最初我还以为是巧合，原来你真是我爸爸当年救的人。”
闵青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
苏问春紧跟着问，“你害死了我爸，就没觉得良心不安吗？为什么今年才去看我爸？之前你也害怕吗，害怕面对自己丑恶自私、忘恩负义的内心。”
“你说什么？”闵青脸色发青，她一张嘴露出满口獠牙，“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一个寡妇带大的没爹的女人，你以为你跟敬之在一起，你配吗？”
“配不配用得着你来说？”邵敬之站了起来，神色发冷。
闵青退后一步，她冷笑一声，继续盯着苏问春，“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我是怀了从青，我不想死，我是想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死。是你爸爸多事，非要救我，结果呢，他没福气，就溺水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他上辈子作了孽，所以这辈子注定——”
苏问春下了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闵青的脸被她打得一偏，她回过神就伸手对着苏问春挥来，被邵敬之截住了，他攥着她胳膊一推，闵青往后跌去，高跟鞋忽然不稳，她脚崴了一下，坐在了地上。
“妈……”沈从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门口，闵青脊背一僵，回过头去，沈从青望着她摇了摇头，眼含泪光地看了看邵敬之跟苏问春，往电梯间跑去。
邵敬之心一紧，他下意识要跑出去追沈从青，闵青看了他一眼，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问，“敬之，这么多年，我跟从青，我们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邵敬之的视线慢慢放到她身上，他方才慌乱的神色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盯着闵青看了几秒，他启唇，“不是你们，是从青。如果不是看在从青面子上，你以为我为什么做这么多？我是看他从小没有父亲，他的母亲又不肯好好工作赚钱供他生活、念书，我觉得他可怜，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胡说！”
“那你以为是什么原因？”邵敬之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讥讽的笑容，“你以为我喜欢你？怎么可能。从青现在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你却只知道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作为他的母亲，你配么？”
闵青紧紧咬住嘴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敬之，你也去看看从青，他好像听到了……”苏问春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很喜欢从青，发自真心，她不希望那孩子有事。
“嗯，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苏问春催他，“你快去。”
邵敬之没急着走，先把苏问春在床上安顿好，才飞快走了出去。
沈从青没跑远，他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呆，闵青不知道去哪里找儿子了，邵敬之走了过来，坐到了从青身旁。
“敬之舅舅。”沈从青笑了一下。
“不想笑可以不笑。”邵敬之摸了摸他的头。
沈从青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来，他安静片刻，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指什么？”
沈从青有些艰难地说，“我妈曾经想我死……还有，我妈害死了救她的人，那个人是小苏姐姐的爸爸，对不对？”
迟疑了一下，邵敬之还是点了头。
“那现在……怎么办？小苏姐姐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了？”
邵敬之说，“不是，是她让我来追你的，她很担心你。”
“……为什么，她不恨我妈妈么？”
“事情跟你无关，她不喜欢你妈妈，但是她喜欢你。”
沈从青垂着头，“可我没脸去见她。你让我走，我没下楼，我还听到了是我妈妈故意不救小苏姐姐。如果她年轻的时候做错事可以原谅，但这次她……”
“她付出代价了。”
“什么？”
“你是她的儿子，你认为她做错了，这就是她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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