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燕可归巢
迟应渡对着纸张叹气,随即将其揉成一团,丢进火盆烧掉。
江远轻轻叩了叩门:“王爷,该沐浴了。”
“什么时辰?”
“已是亥时。”
亥时,迟应渡眉头微微皱起,燕子怎的还不知归巢?
望一眼窗外,月明星稀,迟应渡让侍女为自己更衣。
是怕,的确是怕的,从将军府临走时他就在怕。
怕晏濯一去不还。
形影不离了几日,头一次分开,不由地心生不安。
所以才没忍住那一句“记得回家”。
只不过在珩哥儿心里,瑞王府算不算得上是家?
静影慌慌张张地跑来,要见瑞王,被江远一把剑挡在门口:“王爷更衣呢,怎么了?”
女子眉目含愁:“少爷此时还未归,行动又不方便,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不是小孩子。”迟应渡发冠已解,神色淡淡,看着柔和,眼里毫无波澜。
他明白静影是一片护主之心,可还是没来由地烦躁,晏濯是伤得不轻,但这并不等同于弱。
爱的就是他身上那股劲儿,这么些年一直未变过的、如磐石般的不折风骨。
迟应渡进了浴房。
浴盆热气氤氲,俊朗王爷墨发披散,发尾漾在水中,缠缠绕绕,像极绵绵情意。
他往后仰了仰头,闭上眼睛。
不回也是应当的,因为一道圣旨才跟自己绑上,呆在一起的日子蒙蔽了王爷通透澈明的双眼,他差点儿忘了——
一只鹰隼怎么会是他瑞王府的家燕?
罢了,迟应渡甚至开始自我安慰起来,分居也可,无论如何晏濯还有个瑞王妃的名头。
有个慰藉总比没有好。
驻地内酒过三巡。
晏濯已是微醺,眼神略微迷离,面上泛了些红。
季萧要为他添酒,被一把挡开:“醉了,不能再喝。”
随后他扒住季萧的肩膀,小声道:“……青允的冢立好了么?我想去看看他。”
青允是季荀的表字,晏濯常常这么唤他。
季萧鼻头发酸,点点头,轻声回道:“昨日刚办完,葬在城北封狼墓地,坐北朝南。”
或许是酒太烈,晏濯眼眶也熏红,情绪上头,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
可惜,实在可惜。
眼瞧着面前醉倒一片,晏濯要告辞,季萧打算送他回府,轮椅上的绝代公子摆摆手:“用不着,替我管着他们就够了。”
他又停住,让人把一个包裹递给季萧:“还得你跑趟凌秋园,把这个交给十二他们。”
吴伯已等候多时,将食材送来京营后就一直未走,待晏濯上了马车后问:“送您去王府?”
晏濯用自己不甚清醒的脑子考虑片刻:“咱们府上。”
这么晚,迟蔚深应当是就寝入眠,酒气重,不回了。
夜深人静,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格外清晰,晏濯半阖着眼摇晃,问上一句:“吴伯,酒带了么?”
“带了,您少喝,武阳伯总让我看着点儿您。”
晏濯笑一声:“不是我喝。”
到了府邸,吴伯和另一下人将晏濯送回卧房,让侍女来伺候。
更衣清洗后酒气总算是散去些许,晏濯只着中衣,躺上熟悉又陌生的床。
床铺依旧是冰冷坚硬的。
晏将军在床上来回翻身,发现始终寻不到一个舒坦的地儿,便干脆放弃,坐起身来。
床不舒坦也不香,将军府冷冷清清,简直是另一座广寒。
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挑上一会儿刺儿,晏将军终于向内心想法投降,追本溯源,其实只是因为没有迟应渡在罢了。
那小崽子睡没睡?
不过比人家大上一岁便整日以小崽子代称瑞王殿下的晏将军招来守夜侍女为自己更衣,外头还是早上出门时的海棠红,鲜艳热烈。
万籁俱寂,晏将军做贼似的让人送他回瑞王府。
瑞王府门口亮着一盏灯,在茫茫黑暗中显得十分温馨。
侍卫们瞧见王妃回来,忙不迭地便要去禀报,晏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随后一指马车:“去抱酒。”
他自行转着轮椅往里去,一路平坦顺畅。
江远守在书房门口,远远瞧见个什么东西过来,定睛一看,是他们府上的病秧子王妃!
他连忙在心中道几声罪过,随后上前去迎。
“王爷睡了么?”晏濯问。
江远摇摇头:“一直在等着您,迟迟不肯就寝。”
啧。
晏濯终于到了书房。
他未叩门,直接推开进去。
迟应渡听见门响,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正要出声呵斥,转身瞧见晏濯,便愣了。
他发尾还湿着,只披了件外衣,手里拿一卷书,整个人像是座不会动的石雕。
晏濯穿一身红,耀眼夺目,像团火,仿佛天人下凡,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节敲着轮椅扶手:“愣什么?”
王爷便不愣了,也不答话,把书卷丢回书案便大步过来,一把将王妃拥入怀中。
晏濯被猛地一抱骇了一跳,小崽子又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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