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蒋小浓跟管彤一直跟到图书馆。
在她第三次叹气的时候, 管彤转头看她。
蒋小浓满肚子的话，立刻开始往外倒：“我们真不应该那么快改好剧本，我现在都找不到借口去缠温师兄了。管彤，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管彤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不是恋爱专家, 只能给她出主意：“不然, 你去问问周周？” 周燕妮是她们寝室恋爱经验最丰富的。
“我也想, 可是她一有空闲就跟她家‘二师兄’蜜里调油, 重色轻友的令人发指。”蒋小浓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画圈圈。
“如果你能不管她男朋友叫‘二师兄’, 我想她会重新考虑挤点时间给你。”管彤笑着说。
因为周燕妮男朋友有点胖，寝室人送雅号“二师兄”。
蒋小浓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
管彤的视线重新回到书页上。过了一会儿，又有些担心地看向蒋小浓。
“小浓，你这样费尽心思的喜欢他，可是如果……”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
蒋小浓抬起头，笑呵呵望着她, 仿似没心没肺。
“你是想问, 如果到最后他仍是不喜欢我呢？是吗？”
管彤知道, 也许爱情还未开始时就计较得失，便算不得是真爱了。可总好过头破血流之后, 再心伤后悔。
她不想蒋小浓脸上明朗纯净的笑容被现实所打落。但也知道自己保护不了她。
蒋小浓看着她, 神情间是全然的义无反顾。
她说：“怕什么？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此时不爱，更待何时？！”
管彤听着她喊口号一般的豪言壮语，心里有轻微的感动。
也许青春里是该有一场豪赌, 换一次刻骨铭心和痛彻淋漓。但求真心，不言后悔。
但那是旁人，管彤永远不会如此。她手中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负债而来，她很早就懂得，这个世界苍凉无果，没有人会为她的少年无行负责。
所以她轻易不肯放下赌注，但却自私索取，并希望有一个人，不问缘由，不问结果的爱她。停留在她伸手可触的地方，永远不会离去。
可是当这个人出现，她却又不敢用力握在手里，担心这些并不真的属于自己。害怕她握住的只是一场幻觉，摊开掌心，仍是一无所有。
一个人可以一直穷困潦倒，一直饥饿，可是锦衣美食，饱餐一顿后，那种贫穷和饥饿，会变得无法忍受。
这样的感受她经历过两次，它们在她身上留下深重伤口，从无愈合。
可是蒋小浓和她是不同的。她充盈，丰沛，有激烈的感情渴望与人分享，如同夏季阳光，明媚剧烈，可照亮整片天地大海。
每个人总要经历自己的阴霾雨雪，寒冬秋凉。好在，天地四时虽然总是变化无常，但亦有其自然而然的更迭秩序，历过秋冬，夏日暖阳终究还会循环而至。
无需过多担忧。
蒋小浓喊完口号，又来缠管彤，问她这段还处于萌芽期的爱情应该怎么办？
还指出有力证据，管彤才是隐藏不露的“恋爱高手”——
“你连我偶像那种级别的都搞定了，帮我搞定一个温师兄不是轻而易举吗？”
管彤哑然。
她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和储锐的关系是怎样的。但她清楚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她真实的灵魂始终被困于躯壳之外，找不到正确安稳的路途。她不知如何让它回归。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两人的相处中，她总是缺少一些真实感。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仿佛抽身在外，只是一个静默的旁观者，注视一场与己无关的男女复杂情/事。
若真要一一归位清算，没有“管彤”，她与储锐之间，连最初的相遇都不会有。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曾经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指着海报上的漂亮男子说，很喜欢他。
多喜欢？
喜欢到想要嫁给他。
想到这些，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愧疚之心。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不止是一个欺骗者，更是一个掠夺者……
蒋小浓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管彤笑，“告诉你‘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的木心老师，没有告诉你爱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爱情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窗外阳光耀眼，天蓝得像一幅精心勾勒的工笔画。
可是日光下的爱情，却是时时刻刻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
但木心老师并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的是，生命是什么？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管彤时常觉得，她的生命就像一幅即将完成的画，本就拙劣，却还在最后用错了颜色，既不能再更改，也不能将错就错。若是撕毁重画，那也就不再是原来的画，也不再是她了。
她对着这幅画，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储锐昨天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去了结他未完成的工作。
早上的飞机，她要上课，没有去送他。
他在登机前发来一张他自己的照片给她。应该是在VIP候机室，坐在暖黄色的沙发椅上，随意地正对着镜头，额上的头发垂落下来，在左眼处打下一小片阴影。
管彤有些意外，因为知道他并不喜欢自拍，遇到长时间没有宣传的时候，微博会长久静默，粉丝经常在他微博底下嗷嗷待哺的求照片而不得。
对着这张突如其来的自拍照，管彤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最后中规中矩的在手机里打下一句：一路顺风。
但自己看完也觉得不合适，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记得吃早饭。
好像又有点太亲密啰嗦。
等你回来。
太肉麻……
管彤正抱着手机，反反复复，不得要领。坐她旁边的夏文晗突然喊了一声：“我去！”声音之大，整个教室瞬间为之静默。
管彤侧头看她，眼含疑惑。
她们正在上课，而且是张雪原教授的专业课。
周围同学也纷纷侧目，表情敬佩。
讲台上的老教授被打断，目光威严的望着夏文晗和管彤的方向。
夏文晗赶紧站起来，开口道歉。
老教授没有追究，课程继续。
夏文晗坐下后，不等谁问，表情复杂的把手机递给了管彤。
管彤疑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她再无心情去编辑那条还未发出去的短信内容了。
教室仿佛突然变成一枚被抽成真空的烧杯，声音因为没有介质而无法获得传递。她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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