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外婆的手术很成功。虽然外力的干涉并不能阻碍衰败老朽, 也无法将疾病完全拔除，但是她的生命得到切实延长。
手术后，外婆又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
每天，管彤看着太阳慢慢在天空中熄灭，然后月亮浮上夜空。
她都是上完每天的课, 晚上去医院看望外婆。
走出校门就看到储锐的车停在路边——他每天载她去医院, 然后等在下面, 待她下来后, 再送她回学校。
管彤告诉他自己可以坐地铁去, 很方便，但他坚持如此。她便不再说什么。
除了每天的这点时间，他们确实没有其他机会能在一起了。
管彤感到有些内疚，他高负荷量尽快完成工作回来，她一个多月来却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
储锐笑着说：“如果真的内疚，就把五一期间的假期空出来给我吧。”
五一小长假去哪里玩, 寝室已经热烈讨论很久了。管彤不知道自己现在失约, 蒋小浓会不会追杀她。
但是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 她点头，说：“好。”
在外婆出院离开前的一个周末, 趁着父母中午出去吃饭的空档, 管彤带储锐去见了外婆。
管彤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公，在她出生前就已过世。外婆寡居二十年，且一生鲜有机会离开过那个僻静的小乡村。父母担心外婆一个人寂寞，而且年龄渐长后有诸多不便和危险, 想接她过去同住，但说了几次老人都不同意。
外婆真的老了。每次抚摸她干枯的手和胳膊，管彤都感到双眼灼烧，有强烈的落泪的冲动。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绪，但仍是不可避免的想到林逐溪。
那时候，林逐溪也是这样衰弱的躺在病床上。管彤来看望外婆时，有时会在外婆身上看到林逐溪的影子。在林逐溪弥留之际，或许是因为病痛和死亡，淡化了她身上的冷漠，只在那一刻，她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
可是林琳……她那时候还是林琳……她仍是不能说服自己走近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林逐溪亦是没有说话，回视的目光带着悲哀和担忧。然后她疲惫地闭合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现在回忆起来，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在那一刻是怎样的感觉。从医生突然打电话通知她去医院开始，她的大脑就是一片空白。
那一场寂静的死别，在她决定让自己成为管彤开始，便深埋在心底，久已没有想起了……
.
这次生病，外婆像是对自己的生命有所预感，言语间对管彤诸多担忧，催促她该找一个男朋友。
于是管彤把储锐带去，不想让老人带着担忧返回家乡。
外婆对储锐还存有印象，记得他的礼貌耐心和英俊漂亮的脸，开心地拉着他的手，嘱他好好照顾管彤。
老人开心又嗔怪地埋怨管彤：“带客人来也不事先告诉外婆一声，外婆虽然老了，也要稍微收拾一下，这样太失礼了。”一边说一边拿手拢了拢两侧的头发。
管彤笑起来，亲昵地坐到外婆床边，说：“外婆，您这样已经很好了，绝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老太太。”
外婆还是坚持让管彤帮她把头发梳理一下。
管彤当然答应，拿来梳子，为外婆细细梳发。
管彤看着外婆，储锐看着她。
她的神情柔软专注，窗外日光正盛，照在她身上，仿佛轻轻撒下一层淡淡的金粉。
储锐详细了解过管彤外婆的病情，这次手术虽然还算成功，但最多只能延长老人两三年的寿命。衰老和死亡，是最让人无力的现实。
他只是担忧管彤，不知她是否能够承受。
这样想着，不其然对上老人的视线。
因为衰老，外婆眼睛周围的皮肤松弛垂落，被包裹的双眼变成小的三角形，常使人忽略其中的目光，但她一生饱经风霜后的平静、睿智和宽慈皆包含在其中。
外婆看着他，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洞悉和知晓他心中所想。
梳好头发，外婆轻轻拍了拍管彤的手，指着桌子下面的暖水壶说：“热水没有了，彤彤去打些水来。外婆要好好考考我这位未来孙女婿，看他是不是配得上我们彤彤。”
管彤犹豫了下，看了看外婆，又转头看看储锐。
外婆沉下脸，佯装不悦：“怎么？还怕外婆欺负他？”
储锐笑着对她说：“没关系，你去打水，我陪外婆聊聊天。”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