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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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两军骑兵在内,整条战线延绵十数里,战马步卒踩踏起来的雪尘被北风一吹,从楚军的左翼一直吹到最南边的右翼。越是往南,雪尘便越是障目,以至于中军和右军士卒本就狭小的视界看不太清对面的秦军,只能看到眼前的士卒和军阵的剪影。

战场显得有些朦胧,唯有士卒的呐喊极为真切。左军、右军各有四个矛阵冲矛,冲矛时的呼喊一阵一阵,极为耳熟。中军的齐卒并不怯弱,即墨是富足之地,营养良好的齐卒甫一交战就把秦卒冲的大退;魏军是武卒在前,奋击在后。身着钜甲的武卒比齐卒更加勇猛,夷矛连连捅刺,秦卒倒下一排又一排;反倒是亡国的赵军心有余有力不足,阵列落在两军之后。

熊荆原本最担心中军,尤其担心齐军溃阵,齐军能有这样的战斗力让他微微吃惊。他来不及想细想齐军怎么好像换了一支军队,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联军步卒正在压着秦军打。眼前这道秦军军阵正摇摇欲坠,相信很快就要从后方补阵。

而楚军骑兵正在军阵两侧努力的抗击占有数量优势的秦骑;楚军火炮完胜秦军的弹力投石机——因雪尘的阻碍,熊荆很难看清战线以东的秦军阵列,但巢车上的了望卒禀告称雷弹所至,投石机四周的士卒皆溃。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和原来密集落下的火油弹相比,现在落在楚军头上的火油弹稀稀落落,大为减少,其威力也不能与上次会战相提并论。

虽然人数更少,但联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秦军正节节败退。最重要的是决战的节奏被被联军把握住了。当然,这是一种颇为微妙的感觉,或许是心理上的,或许是攻伐节奏上的,但依照现在这种感觉和节奏,只要楚军骑兵再挡住秦骑一个时辰,熊荆相信联军必胜。

阴沉沉的天空,太阳早已经西斜。高春时分太阳就要落山,而真正的决战是从小迁过后、接近餔时开始的。现在是餔时第四刻钟(每昼夜分一百刻,十六个时辰每时辰平均六点二五刻,因此每个时辰的刻数不同,每四个时辰才轮转一圈),等于餔时已经过了五十点四分钟。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两百一十九点六分钟。再加上冬日昏影终的时间,自己最多还有两百四十分钟,后世的四个小时。

四小时后天就要全黑。严寒气候下,即便天不黑,气温也正从正午最高的零下二十四、五度下降到到现在的二十六、七度。太阳落山气温必然会降到零下三十度,考虑到楚军战斗时的体力消耗,这是非常危险的温度。

战线西侧,熊荆眼前的秦军虽然坚韧但不得不一步步后退,联军正踩踏着秦人的伤患和尸体前进。他忧虑的是时间,希望能在天黑前击破秦军五道阵列,结束这场会战;

战线东侧,前将军白林几若疯狂。己方二十多行的军阵摇摇欲坠,他手中一万人的预备队全部用光——针对楚军冲矛的特点,秦军也发展出了补阵战术。既然矛阵宽六十列,那就专门针对这六十列补阵。有八个方阵冲矛,那就针对这八个六十列,即四百八十列补阵。四百八十列补阵一百行也不过四万八千人。

然而进攻的不仅仅是八个矛阵,还有联军中军长达一千多列的推进。这一千多列白林没办法补阵,只能让都尉校尉坐在戎车上于阵后不断巡视呼喊,命令士卒一步不退。更悲催的灾难不是中军,在基本压制住秦军投石机后,有两门短管炮放低了炮口,对准方阵之间空缺处的秦军阵列开火。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不比此前五六百步,‘轰’的一响,秦军阵列就爆开一条血肉壕沟,再一炮,又是一条血肉壕沟。

负责右军的苏复也疯了,他策马奔到白林身前含着眼泪大喝:“荆人巫器击我,我军将溃也!”

都尉、校尉、曲侯、二五百主、五百主全在阵后弹压,然而火炮的力量不是人体所能抗拒,阵后的苏复也被打断一只手。严寒的好处不单单是止血,还止疼。苏复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奔来,焦急万分的禀告。白林没看到他断了一只手,焦头烂额的他下意识暴喊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我不能阻荆人巫器也。你不可后退一步……”

“将军、将军,幕府曾言,若是荆人以巫器击我,我可避让也。”白林也有幕府,只是这个幕府不是一个完整的幕府,只有十几二十个他收罗来的舍人。此时说话的舍人便是流放在蜀地的嫪毐余党苌狡,他一句话让白林想起幕府确有这么一道决议:即巫器击来时,阵列可向两侧避让,若楚卒见此冲来,避让的士卒要快速补阵。

“然、然也!避让,速速避让,荆人若是冲来,避让之士卒当速速补阵。”白林激动道,此时他才看到苏复没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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